新十大关系(八)——信息管控和知识社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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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息管控和知识社会之间的关系,属于“维稳和活力”中的一部分,但因为信息和知识特别重要,所以单独拿出来说一说。
首先要解释的问题就是:为什么信息那么重要?为什么现在的社会成为知识社会?
这是工业化实现以后出现的新情况。在工业化实现以前,最大的问题是:怎么生产?怎么才能造出钢铁、汽车、房子?怎么才能生产出衣服、鞋子、帽子?
1970年代,新华社内参曾经发过一篇报道,反映妇女用的发卡供应严重不足,以至于很多妇女不得不“披头散发”。上了新华社内参,领导高度重视。一位国务院副总理亲自抓这件事,专门调拨钢材生产妇女用的发卡。钢材到位以后,却发现生产发卡的设备也严重不足……
发卡供应不足,今天的人多半难以想象。机器一开,那东西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。怎么会居然供应不足呢?还至于让副总理专门去抓?随便找个厂子,就能造出够全国妇女用的发卡。
其实这就是工业化的意义所在。工业化社会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,对非工业社会来说,比登天还难,甚至就是毫无办法。
工业化解决了“怎样生产”的问题。接下来,问题就变成了“生产什么?生产多少?”这就是信息和知识问题。
今天如果生产那种简单的发卡,不但赚不到钱,很可能根本就卖不出去,只能积压在仓库里。今天,消费者对发卡的要求,可不是简单的“能系住头发”就行,而是包括款式美观、适合潮流、功能丰富等等很多方面。
对工厂和企业来说,生产能力已经不是问题。只要有订单,需要多少就能生产出来多少。问题在于:把这种生产能力投入到什么地方?用来生产什么商品?换句话说,消费者想要什么样子的产品?这才是企业家天天日思夜想的问题。
这方面判断错了,生产能力越强,亏损越大。现在企业工厂的破产,很少因为生产能力不足,基本都是“生产错误”,造出了大一堆市场不需要、卖不出去的产品,亏损太大,只好破产。
换个角度来说就是,在工业化之前,人们的需求很简单,是从无到有的问题。市场需要什么产品,大家都知道,问题就是生产能力不足,造不出来。一位家具城的老板,年轻时是木匠,回忆改革开放初期时说:他在家里自己动手做沙发。做一套卖一套,做多少卖多少。那时候大家的生活什么都缺,只要有人能生产出来,根本不愁卖。
到现在,看看琳琅满目的家具城,各种沙发式样繁多、让人眼花缭乱,古典的、现代的、美式的、中式的、实木的、真皮的……应有尽有。生产早已不是问题,问题变成了“到底应该生产什么样的沙发才能卖出去?”
也就是说,因为工业化的成功,社会的主要问题从生产能力不足变成了信息不足。信息问题成为头号问题。社会需要的,是更多更准确的信息和知识。
因此,工业社会以后的下一个发展目标,就是建立知识社会。工业社会的特征是,具备充足的工业生产能力。知识社会的特征则是,具备强大的信息收集、整理、分析、传播能力。
这时,怎样处理信息管控和知识社会之间的关系,就成了一大难题。
有人会说,既然是知识社会,就不应该有信息管控,应该让信息尽可能自由、通畅地流动。这才符合知识社会发展的要求。言论自由太重要了。破坏言论自由,就是在阻碍知识社会的发展,既不道德,也不明智。
这种说法看起来大义凛然,但却很脱离实际,实际上不可行。
在知识社会,对信息的管控反而更有必要。这是因为,人的大脑在处理信息时有一些无可改变的缺陷。这些缺陷很容易被人利用。如果没有信息管控,很多人会成为任人愚弄的“肥羊”。
对信息来说,人的大脑有以下重要缺陷:
第一,对负面消息更敏感。
这是无数万年进化过程给人的大脑留下来的特殊设计。原因很简单,正面消息如果错过了,顶多是失去一些收益。但如果错过了负面消息,比如猛兽正在接近,就会遭遇灭顶之灾。所以,人的大脑被设计为对负面消息更敏感。他更愿意负面消息对周围环境做出判断——此地是否适合生存?
而正确的态度应该是,同时根据负面和正面消息做出判断。而不应该对某一方面特别敏感,那样只能形成扭曲和错误的判断。
第二,不善于处理概率。
对个体人来说,行动选择无非是“做”或者“不做”,如果风险的概率是零和百分百,那正好对应着“做”和“不做”,可现实中风险的概率分布却是分散的:从1%到99%。这样一来,人的大脑必须把“做”或者“不做”和分散的概率结合起来。这就很困难。
一件事发生风险的概率是10%,要不要去做呢?如果是30%呢?如果是37.8%呢?正如现在的天气预报,明天降雨的概率是40%,要不要带伞出门呢?如果概率上升为45%,或者下降到35%,带不带伞呢?
概率在大量、群体的角度上作用和意义更大,但决策总是个体的。因此,面对概率,人的大脑总是无所适从,基本上只能凭直觉或者撞大运——爱咋咋地吧。
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,那就是对人的大脑来说,“先入为主”“凭印象判断”是必然的,无可改变。
你可能认为,人的大脑和硬盘没有区别,只要容量足够,就可以接受任何信息。其实并非如此。在接受信息时,人的大脑有预先设定的结构。各种信息被填入这个结构。信息并不是平等、客观地进入大脑。
在认识论上,这种预先设定的结构被称为“范式”,也有人称之为“剧本”。由于范式的存在,人的大脑注定会有偏有向、双重标准。
比如,在你的印象里,某人很吝啬很抠门。有一次,听到一个传闻,说这人又当众抠门了一次。对这个消息,你会欣然笑纳,完全相信——对,没错,他就是那种人。相反,如果听说那人在某个场合很大方,并没有抠门,你大脑的第一反应会是:是不是搞错了?他是不是另有所图?
你一定会根据之前已有的印象、认识来决定,是否相信某个信息。这个过程,绝不是理性客观的,而是高度主观的。
再比如,在你的印象里,某国人民素质很高,很爱读书。这时,看到新闻说,该国人在地铁里,人手一本书,都在专心阅读。你就会感叹,看,果然是个高素质的社会,太文明了!
其实,真正的原因在于,该国地铁里无线网络的信号太差,大家没办法玩手机,只能看书。后来,该国改进了地铁网络,信号强了。那里的人也不看书了,也纷纷玩手机了。
区别在于,对第一条信息,你完全相信,当时就忍不住点赞。因为那条信息符合你头脑里的“范式”和“剧本”。而对后一条信息,即使你无法否认,也会半信半疑,不愿意接受,原因就在于,那条信息违反了你头脑里的“范式”和“剧本”。你下意识会做出抗拒——不那么轻信。
除了这三条以外,人的大脑还有很多固有的缺陷。总之就是,人的大脑在接受信息时,绝不是硬盘那种“中立”地收下,而是有很多主观地加工和修改。而这就给了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。
实际上,种种操纵舆论、摆弄人心的“技术”,都是针对人的大脑的这些固有缺陷发展起来的。
因为大脑对负面消息更敏感,所以,就大量地用负面消息“轰炸”你。这些负面消息确实都是事实,他并没有撒谎,但他的目的恰恰在于,不让你对社会形成正确、全面的认识,而是让你的大脑跟着他的指挥棒走,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他对社会的说法和认识。
因为大脑不善于处理概率问题,所以,就有了多种利用统计学的真实数据“歪曲”事实的手法。对,用真实数据也能歪曲事实。比如,某种风险的概率其实很小,正确的态度是忽略不计。但商家用大量的风险个案来“忽悠”你,充分利用你大脑不善于处理概率的缺陷,让你对本该忽略的风险焦虑不已。然后你就会乖乖掏钱,买他们那个其实根本没用的商品。
而对“范式”和“剧本”的利用,更是登峰造极、炉火纯青。在国家之间意识形态的斗争上,常常可以见到。
自古以来,国家之间的意识形态斗争,妖魔化对方就是屡试不爽的高招。用负面消息轰炸,或者恶意摆弄统计数据等等各种办法,只要成功做到了“妖魔化”对方,对方就会陷入“跳进黄河洗不清”“百口莫辩”的尴尬处境。无论多少相反的证据、事实,都很难改变人们头脑中固有的印象。对这些证据、事实,人们普遍的反应就是不相信,或者视而不见,装作看不见。
这正是意识形态斗争复杂、困难的原因所在。一些对这种复杂和困难缺乏认识的人,天真地相信可以通过“摆事实、讲道理”澄清自己的形象。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再多的事实和道理,也无力和“范式”“剧本”对抗。
因为大脑的这些固有缺陷,所以,如果任由所谓“言论自由”,对信息不做管控,社会得到的,绝不会是信息自由、高效地流动,不会是“真理越辩越明”,而一定会是善于操纵舆论的野心家大行其道、为所欲为。
他们制造出来的无数谣言、谎言、欺骗将占据主流。大众成为他们随意利用、控制的“肥羊”。而那些只知道“摆事实、讲道理”的人,会气急败坏、无可奈何,感叹群众的落后和愚昧。
所以,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是否应该有信息管控,而是怎样才能正确、有限地管控信息。一方面要让那些野心家没有用武之地,让他们没有机会使用种种“技术”“手法”;另一方面也不能管控得过分严厉,让正确、有用的信息和知识不能在社会中正常传播,那样,也必然妨碍知识社会的发展。而在这方面的落后,在后工业化时代,尤其有害。
这其中的核心和要点在于,找到信息管控和知识社会之间关系的平衡点,这不是技术问题,不能指望通过反复试错找到。说到底,这是个理论建设问题。理论建设的作用就在于,用我们的“范式”去战胜、取代他们的“范式”。只有做到这一点,才能取得信息管控的真正优势。否则,就只能在信息领域被动挨打、动辄得咎、无所适从。
战略上取得主动,就意味着,怎么管控都是合适的,都是正确的,公众都能接受,甚至会主动协助。如果战略上陷入被动,那么,怎么管控都是过分的,都是错误的,公众都会心生怨恨、消极对抗。
知识社会的到来,要求我们必须在理论和意识形态上主动出击、广泛建树。否则,就会长期陷入被动。这是我国接下来要着力解决的重大问题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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